10月6日，利兹联体育主管维克多-奥尔塔在西班牙接受了媒体La Media Inglesa长达1小时的采访。由利兹联球迷Joe Brennan将西语翻译成英语，在利兹联球迷博客网站All Stats Aren’t We上分成。全文约13000字，译者对内容顺序稍作调整并配图，斜体字为译注。本文是采访稿的上篇。

　　是的，毋庸置疑。2017年，当安德烈-拉德利扎尼买下俱乐部时，他向我们这样介绍俱乐部的模式：中期规划、有发展潜力的球员，一个年轻的经理。在此之前，我大概了解利兹联的历史，但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我在英国生活过，有很多数据，而且也在新闻中经常听到他们的消息——经常是丑闻或者负面消息。

　　在第一个赛季，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前半程。在12月30日客场对伯明翰的比赛，巴勃罗-埃尔南德斯在第79分钟击中了门柱，如果我们能进球，我们能攀升到积分榜次席；但是对手在第82分钟进球，我们输掉了比赛。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比如与萨穆-萨斯的纠葛，他其实是非常优秀的球员（塞思乡当时闹着要回西班牙）。就在那时，我意识到有一种晋升的需求，这绝对是不可思议的。

　　那时我每周都会收到十几个死亡威胁！我现在仍然偶尔能收到……都是一些诸如“马上滚回家”之类的话。我和安德烈有过一次非常艰难的会谈，我记得很清楚，在一家日本餐厅。我们旁边有一个著名的F1赛车手，他站起来把我们分开，因为我们吵得很厉害，就差动手了！但这就是激情。我们为彼此理想中的俱乐部发展模式而争执，我甚至已经申请了辞职回西班牙。

　　所以在那之后，由于CEO安格斯-金尼尔的智慧，我们最终确定了俱乐部的发展模式。这至关重要。我告诉安德烈，利兹联不是一个你可以来做一个中期项目的俱乐部，这不是那种你能轻轻松松的管理，静观其变的项目。例如，我们年轻的前锋格罗特，等他踢好两个赛季，然后把他卖给双倍之类的事情，这是不可能的。利兹联是一个有着创造历史需求的俱乐部，是一个在球迷心目中举足轻重的俱乐部，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俱乐部。

　　当时，我有一种感觉——我现在仍然这样觉得——对于50岁以上的利兹球迷来说，在埃兰路看英冠联赛会让他们十分不爽坐立难安，因为他们曾经经历过一个光荣的时期，利兹联一直是英超冠军的争夺者；30-50岁的球迷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从看到他们的球队进入欧冠半决赛到在英甲联赛，甚至在温布利输给唐卡斯特；30岁以下的人已经厌倦了听他们长辈们口中的光辉岁月，他们甚至没有在埃兰路看过一场英超比赛。这就是创造历史的需求，我认为在西班牙的一些二级联赛的俱乐部也是这样。

　　我们不得不那些刚刚从英超降级的俱乐部竞争，他们享受着降落伞政策，手握大量英超球员。我和竞争对手的差距是巨大的，所以我们必须去寻找一个可以减少这种差异的主教练，一个超过英冠联赛主教练平均薪酬水平的顶级大咖，同时也要向能够更直接的产生效益的转会模式发展。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让老队员们与年轻球员一起工作——例如，斯特鲁伊克现在就是一线队的常规球员了——而一线队必须立即通过租借或其他方式更直接引进球员，以获得晋升。

　　一切的争论都在马塞洛-贝尔萨的名字出现之后戛然而止。要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成功，要么我们将万劫不复。幸运的是，一切顺利。

　　首先，我必须感谢俱乐部对我疯狂执念的支持，从设施主管马克-布罗姆利到CEO安格斯-金尼尔的每个人，他们创造了一种氛围，以获得最好的结果。俱乐部上下一心，从售票员工的曼迪-沃克到进球的帕特里克-班福德，在各种意义上我都为俱乐部感到非常自豪。俱乐部明白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我们投入了大量的时间，没有丰厚的工资，只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我对此感到非常自豪。

　　英式球员善于服从指令，将教练视为老师，有这种距离感。在米堡，我曾对主教练卡兰卡说：“你有一个问题，你很难要求他们训练得更好，因为他们已经在这样做了。”我在米堡没有看到一次糟糕的训练课，即使是在战绩低迷的时期，球员们仍然能够保持高质量的训练。在利兹也是一样。英国球员是训练有素的，他们付出了很多努力。因此，我们需要一个能够发挥这一优势的教练。

　　有这样一个故事，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在看贝尔萨对斯托克城的第一场比赛之前，说实话，我们，包括我自己，都会对平局感到满意，1-1或0-0，马塞洛的第一场比赛对阵刚刚降级的斯托克城，全英国的电视都在播放，以一场干净利落的3-1拿下对手。我们可以感受到信心正在建立。

　　马塞洛的一个特质是，他的预测总是很准确，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球员对他充满信心。他说对手的某场比赛将以某种方式进行，他们就会那样做。这源于他的工作，他不是一个魔术师，他准备了很多、分析了很多，这使我们信心十足。第一个赛季就这样结束了，我们有能力克服半决赛的失利，并在第二年获得升级，赢得冠军。

　　在足球界，一切都是挑战，你总是生活在刀刃上。我相信那些在第一个赛季给我寄投诉信的人，现在在街上看到我时一定会说：“奥尔塔，你丫就个是传奇！”你必须绝对尊重一切。我们从事足球行业，热爱足球，你必须站在第一线承受压力，如果你不接受挑战，那么你不妨去做点儿别的事儿。

　　是的，今年夏天我还是收到很多投诉信。《英超首赛季，我们本应该得到62分！》我对这封信印象深刻。里面的内容有一半我都非常同意，如果他在信中留了地址，我会给他寄个钥匙链或者T恤之类的礼物的——记得给我留地址哦！还有对我们的基础设施投诉的信，求求了，现在新冠大流行，一切的建设工作都是很难的。

　　我很幸运，曾在多家具有强大感召力的俱乐部工作过，比如巴拉多利德，塞维利亚——我在塞维利亚工作了7年，它在我的血液中，如此强大；还有埃尔切也一样，他们有20000名季票持有者，很疯狂。但我也确实看到了利兹联与他们与众不同的地方。

　　一个城市，一个俱乐部。我们是英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只有一个俱乐部，这家俱乐部变成了一种宗教，一个信仰。我仍然对此感到惊讶，一个正常的工作日星期二，7000名来自利兹的球迷南下伦敦观看我们在联赛杯第二轮对阵富勒姆的比赛——好吧，他们中的3000人可能住在伦敦。还有，去年足总杯第一轮对克鲁的比赛中，我们有35000个球迷到场！

　　爱一支球队是一辈子的事情，这很浪漫，很拉丁。在利兹，在约克郡，利兹联已经融入了当地人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很幸运，我也在其中，不管我们的生活质量是好是坏，我们都能从足球中得到快乐。

　　更加欣喜的是，世界上有更多的人有着同样的感觉。你知道当我在成功晋级后第二天早上，觉得自己让全世界一百万人都很开心是什么感觉吗？我收到了很多来自挪威、瑞典的信件。20世纪80年代起，他们就关注英超联赛，后来利兹联的巴克（中场球员，99-06年效力利兹联的挪威国脚）收获了更多球迷的心。我们可以用北欧球迷填满埃兰路球场，你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感情，而你肩上的责任就是努力不让他们失望。

　　在足球领域没有人可以承诺成功，但你有责任去尝试，俱乐部也会给你回报，这让我感到自豪。对我来说，利兹联是一个能回报这些感觉的俱乐部，我会清楚地告诉你，对我来说，在英格兰足球的其他俱乐部工作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我非常强烈地感受到俱乐部给我的支持，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感谢所有的一切。

　　利兹球迷只会对自己的偶像如此疯狂的追捧，比如加里-斯皮德、叶博亚——他前几天来过这里，卢卡斯-拉德贝也来过，他们受欢迎的程度简直不可思议。唐-里维的雕像，比利-布莱姆纳的雕像就在门口。对历史的解读和教育，我认为这都是非常英式的事情，在这里我们有一间传奇休息室，这是一个专门介绍历史上的球员的房间。这里有一种对俱乐部历史的尊重感，我为我们能成为英国足球的一部分而感到自豪。

　　我不想进行比较，因为我喜欢西班牙足球，但在这里，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如果你去问一个14岁的孩子关于比利-布莱姆纳，即使他几乎没有看过任何关于布莱姆纳的YouTube视频，但他会告诉你关于他的一切。

　　看看埃迪-格雷，他现在是俱乐部的大使。只要他出现在街上就会被人团团围住，都是20岁的年轻人；他对伯恩利的进球被画在城市的中央。我觉得在英国足球中，当你为球迷付出时，他们会给你一切回报。在每个俱乐部都有传奇的概念，与传奇球员同进晚餐是很崇高的礼遇。

　　最后，你必须承认，作为一个基于移民、工人阶级、矿业的北方工业城市，利兹一直被低估。也不能说是被低估，而是在某些方面被英国其他地区忽视。因此，这60年，利兹的唯一成功形象是俱乐部，那是一种奋进自强的骄傲，即使我们不是伦敦，但我们是英国的一部分，我们也在创造自己的价值。

　　这就是北方，这就是你的感受，这种社会认同是通过你的足球俱乐部完成的，对这些人来说，这就是利兹联，为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

　　很难解释我何时开始喜欢足球的。我是一个足球迷，但更是一个真正的疯子。我曾经去酒店向球员索要签名，我曾经因为想看哥伦比亚对厄瓜多尔的比赛去付费买了Canal+，那应该是1997年的事儿了。我的朋友都说我是足球疯子，但在某种意义来说，我喜欢这个称谓。

　　为了看哥伦比亚对厄瓜多尔去买付费频道，这值吗？当然值！我记得很清楚，比赛很精彩，厄瓜多尔身穿黄色球衣，哥伦比亚身穿蓝色球衣，可怜的西班牙解说员在整个上半场都把两支球队搞混了！

　　作为一个球迷，我从未想过我会走上足球行业从业者的道路。我大学专业是化学，我学的不错。毕业后我曾经做过记者，但我其实并不想喜欢做新闻工作。我也曾经在一个叫Ventilla的地方做社区教练，指导一些有问题的孩子踢球，每周有3次训练课。我不可能成为一名教练，我觉得我没那种耐心，情商也不够。

　　对足球的热情还在继续，通过一个朋友，一个知名的巴萨球迷，来自莱昂的一个村庄，他告诉我他有个朋友正在创办一个当地的广播电台。于是我开始和他们一起工作。他们每周五给我打电话，分析一下那个周末与瓦伦西亚比赛的外国球员。我开始在不同的媒体上发言：MARCA，MARCA电台，欧洲体育，就像滚雪球一样，2002年我在MARCA电台做世界杯的报道。

　　2003年，我接到了一家体育代理机构You First Sports的offer——这家公司今天仍然存在——当时在篮球届小有名气，想进入足球领域。公司旗下有Álvaro Torre, Loren del Pino, Miguel Alfageme, Juan Aísa。这段时间里，我认识蒙奇（塞维利亚体育主管）、罗伯托-奥拉贝（曾担任皇家社会和埃尔切的主教练，现皇家社会体育主管）和其他足球界人士，但除此之外，我们作为中间人帮助阿德里亚诺-科雷亚转会到塞维利亚。我尝试着去创新，我了解国际足球。我为这一切而疯狂。

　　从我12岁开始，我会把我看过所有的比赛关于阵容、战术情况、进球和最终比分的记下来，就像报纸上写的那样，现在还保留在我的家和我父母的家里。把这些资料堆在一起可能会顶到天花板了。这是我的的数据库，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世界里。

　　有一件事让我很着迷，那就是英格兰足球。每个星期六在英超联赛开始之前，报纸都会出版一份增刊，上面有联赛中每支球队的所有阵容，在MARCA报和AS报就曾经出版过。他们在重新设计指导手册时居然向我寻求帮助！他们让我整理统计资料，让我来组织国际球员的统计页面。卡洛斯-卡皮奥（MARCA主任）对我说：“你是个怪咖。如果你买了MARCA指南，你希望它是如何设计国际足球部分？”我交了稿子，他们现在仍然保留了我的设计，我对此感到非常自豪。

　　26岁那年，卡洛斯-苏亚雷斯打电话给我说“我们在阿雷瓦洛见面吧。”那时我们的客户是阿尔瓦罗-梅希亚，你还记得吗，曾经是皇马的中后卫。于是我坐下来，卡洛斯说，他希望我成为皇家巴利亚多利德的体育主管。我才刚坐下来! 卡洛斯，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有很多比我年长的退役球员可以做这个工作，那些我曾经在马德里训练场上向他们索要签名的足球运动员！你在说什么？

　　“何塞-路易斯-卡米内罗（此时刚刚退役的巴拉多利德中场球员，前西班牙国脚），他可以帮助你解决一切与职业足球有关的问题，”他说，“你负责球探工作和创新式改革。”开车回家，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回答？是的，我必须争取这个机会。很幸运，第一年我还不错，我们把所有的季前准备都整理的很好。后来，塞维利亚的体育主管蒙奇叫我做他的副手。

　　在蒙奇身边的7年就像是经历了体育主管硕士课程。在一个最好的导师身边，你可以从他那里学到一切。蒙奇从一个职业球员到球员经纪人再到体育主管，这种经历很有趣。他总是对我说他是自学成才，但所做的事情确实很有权威性。现在已经有体育经济学课程、球探课程，什么都有，但当时什么都没有。

　　这是个困难的工作，你必须掌握最新的战术，观察比赛等等，同时你也必须了解法律。现在随着英国脱欧，你必须了解更多的法律：合同、国际足联法律、欧足联法律、TMS（国际足联转会匹配系统）。你必须了解人力资源、球探的管理、员工的管理、行政的管理；还需要有一定的财务知识：债务分期、工资、预算。

　　你不需要精通某件事情，但要把所有事情都了解一些。这是一份在英格兰发展起来的工作。近年来，足球行业把体育主管作为一个固定的职位，这要感谢诺维奇的斯图尔特-韦伯——我愿称他为英国的蒙奇——这份工作也更加受重视，它是管理层和足球场之间的桥梁。

　　这项工作就像领土争夺战，所以现在你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行业内也必须有信誉。现在你可以通过一些课程，成为体育主管、专家，但更多还是要依靠自学。创新，持续进步，因为这工作不容易。

　　我的故事就是这样，我很感谢自己每一段经历。我确实是抓住了机会，有点像命运，成为今天的我还要感谢那个在酒店里要签名的孩子拥有的梦想。

　　有一天，我把这个故事告诉了赫苏斯-梅里诺（前桑坦德竞技球员），他说：“你就是那个来酒店找我签名的孩子！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一直好奇这个孩子是谁？这个每周都在马德里的酒店里等我们的孩子是谁！”是的，那就是我！他为我签名，我开心到飞起，仿佛凯文-基冈和瑞恩-吉格斯刚刚为我签名！这个孩子依然为足球工作，仍然热爱它。

　　英格兰有一个体育主管协会，我在第一次会议上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我需要对球迷说什么，如何向他们解释我的角色？有人问我是否创造了训练课程，是否进行了半场球队谈话，是否选择了阵容……荒谬！我决不会给贝尔萨提供任何阵容建议！

　　这些人不了解这个角色；显然，你更认同转会，但体育主管不只是做转会，他们做很多事情。在英格兰，关于这项工作有很多错误的信息，特别是在现代经理人所扮演的角色。在过去，少数有体育主管的俱乐部做得不是很好。

　　现在，幸运的是，我要再次提到他，斯图尔特-韦伯，他在诺维奇的努力使像普基、布恩迪亚这些曾经鲜为人知的球员名扬海外，这些都让人们从成功的领导者的角度来解释韦伯的角色，这对我们这个岗位有帮助。

　　现在，在英格兰足球中，几乎有60-70%的俱乐部拥有专职的体育主管。事实上，英足总专门为此设立了一个课程：需要5年时间，比西班牙和意大利的课程要长，在这里你必须学习5年才能获得体育主管的正式称号。你从一个人才识别的球探开始，一路向上。这让我们平静了许多，因为人们真的不明白我们做的是什么。

　　的确，在整个国家内，不仅仅是足球，有某种保守主义的感觉：主教练们决定一切。我总是说的一件事是，在足球世界中，成功的秘诀绝对是不可捉摸的。我不认为体育主管模式是成功的唯一途径，有一些主席主管一切的模式也是非常成功的；主教练们掌管所有权力的模式是能非常成功的；有一些总经理模式，总经理更专注于俱乐部的业务，他们在足球方面有顾问，这绝对是成功的，体育主管模式也一样。

　　在球场上也是如此，你可以通过打防守反击赢得胜利，就像1982年的意大利或1970年的巴西，在办公室里也有很多方法。我在俱乐部中以体育主管的模式履行我的职责，因为这是我能给予最大产出的方式，但我绝不认为这是成功的唯一方式。